牢房之中，張府的人擠作一團。張雅念被單獨關在一間牢房之中，下人們被關了一起。他的子女和妻妾們被關在一起。

張月茹所在地牢房裏，人數不算多。

張雅念的正房王氏，還有三個小妾。除此外，就是三個女兒，兩個兒子。

張月茹是王氏的謫出，名正言順的張家大小姐，在沒有發生這件事情之前，她過著衣食無愁的生活。

除了張月茹外，其餘的人擠在一起，說著，哭著，抱怨著。

只有她，靜靜的蜷縮在牢房的一角，眼睛盯著自己的腳尖，一動也不動，話也不說一句。

她性情一向孤僻，生母王氏也拿她沒有辦法，一直由著她的性子。她靜靜在一角落裏，不說話，也就沒有人去打擾或者是去問詢她。

牢房的門打開了，一個牢頭沖著亂成粥的人們喊了一句，“誰是張月茹，出來。”

還在流淚的王氏聽見牢頭是叫自己女兒的名字，止住眼淚，“官爺，月茹是我女兒，她還小，不懂事，有什麽事情，你們問我就行，我是她母親。”

王氏舔犢情深，擋在自己女兒面前。

她這個動作反倒是讓牢頭知道哪個是張月菇了。

好在，這個牢頭也算是心性善良，能設想處地的為它人考慮。他明白王氏做為一個母親，心裏擔憂的是什麽。

“你放心，沒有其它的事情，是有人拿了太子的手諭要見張月茹，見完了，我會再送她回來。”

聽牢頭這麽一說，王氏心稍稍安了一些。雖然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人要見自己的女兒，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。

牢頭與母親的對話，大部分的，張月茹是聽見去了。她站起身來，沒有說話，向母親投去一個安慰的眼神，跟著牢頭出了牢房的門。

見面的地方也自然是在牢房裏，不同之處在於這裏是牢房裏獄卒們平日裏休息的地方。

江小呈拿著端木礫的手諭，這幫人自然是不敢怠慢的。他要求單獨與張月茹談談，這些牢頭們就得乖乖的安排一個單間，讓他們談談。

“月茹。”見到張月茹見來，江小呈起身低低喊道。

今日的張月茹，與前日相見時，很不一樣。雖然不能說是蓬頭垢面，但頭發是淩亂的，衣服和鞋上也沾了一些泥土的汙漬。整個人的精氣神也差的很，一副病怏怏的樣子。

江小呈記得第一次與她見面，她是一身的素色，象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蓮。沒有想到，這才隔了不到兩日，竟然會變成這個模樣。

江小呈只覺心臟象是被錘子重重敲打了一下，生疼，生疼的。

雖然說張府落地這個下場，與他關系不大，這一切均是張雅念咎於自取。他也只是奉命帶人前去抓那幫死士，即使他不去，方天皓還會安排其它的人去。

張月茹擡頭望向裏面，見是江小呈站在那裏，看著自己。她扭頭便想離開。

“官爺，我不想見他，還是送我回牢房吧。”

“月茹，我知道你怨我，恨我，但是，請不要急著離開，聽我解釋，我有話要與你說。”

江小呈搶步上前，緊緊拉住女孩子的手腕，不肯再松手。張月茹掙紮了幾下，用力甩了甩，沒有甩開江小呈的手。她曉得兩個人力量懸殊，也就沒有再繼續掙紮下去。

“你先出去吧，一會兒談完了，我會叫你。”江小呈把牢頭打發走，房中只剩下他們兩個人。

“對不起，我不想傷害你，但是，……”江小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，更不知道說些什麽才能讓張月茹心裏好受一些。

“你不用說對不起，我不是不明事理的人。張家落到今天的這步田地，是早晚的事情。我父親與姑姑做的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太多，天道昭彰，因果循環，報應不爽。這一日，早晚是會來的。與你無關。”

張月茹還真是個曉大義，明事理的姑娘，三言兩語的就把江小呈的責任給撇清了。

“對不起，是我帶你去的張府，把秘道裏的……”

“這個更與你無關，即使你不帶人去，也會有其它人做。即使你們那日沒有發現洞口，也早晚會另有它人發現。只是時間的問題。我沒有恨你。只是心裏覺得有些不甘。又替我的家人覺得不值。

我父親受到法律的制裁是罪有應得，但我的家是人無辜的，不應該受到牽連，我的弟弟和妹妹們還那麽小，有的才兩歲多。為這樣的父親，搭上自己的性命，真是不值。”

“月茹，我不會辜負你的。礫太子已經答應我了，想法子去皇帝面前為你求情，饒你不死。明日，我便帶你離開，到白雲山上，過著只有我們兩人的生活。白雲山很美，我自小在那裏長大，師父過世後，師兄們又離開了，我一個人住在那裏很孤單。”

“白雲山很美嗎？”

張月茹開口問道。

“是，很美，非常非常的美。那裏一年四季如春，有開不敗的各類山花，還有各種好吃的野果子。山上的泉水甜甜的，山裏的小兔子也很可愛，不怕人，經常的跑來跑去。”

聽著江小呈的描述，張月茹臉上露出向往的神采，眼裏多了一絲絲的明亮。

“是嗎？真好，我自小還沒有出過南楚京城的大門，沒有去過山上，沒有看過外面的世界。真想跟你去白雲山上看看。”

“你放心，我一定會帶你去的。你安心在牢中待著，明天礫太子進宮求得皇帝的恩準，我就立刻帶你離開。”

江小呈聽張月茹這麽說，心裏很是高興，卻沒有想到情形緊接下來急轉之下，與他認為的相差很大。

“江郎，我想你是誤會我的意思了。我是說很想去白雲山看看，也很想與你在一起。只是，我不能，不能。”

張月茹眼神裏又恢覆了之前的暗淡無神，那一絲絲的明亮，又熄滅了。

“為什麽不能？我們可以的，我可以給你幸福，我會永遠陪著你，就象霖師兄一直陪在菱兒嫂子身邊，一樣的不離不棄。你要想相信我。我絕對不會辜負你。”

“我相信你，真的相信你。只是，恐怕是我要辜負江郎了。是月茹福薄，沒有這麽好的命與江郎廝守終死，要怪也只能怪是命運作弄人。”

兩行清淚，沿著清瘦的臉頰流下。

“不會的，我們一定會在一起，我明天肯定來接你。”

江小呈再三的保證著，他用力搖晃著張月茹的雙臂，想用這種方式告訴她，自己是個說到就能做到的人，請人一定要相信自己。

“江郎，即使陛下能赦我不死，他能赦張府上下不死嗎？能赦我的母親，我的兄弟姐妹不死嗎？不能！南楚的律例在這裏擺著呢，我父親犯的是誅九族的大罪。全族人都罪無可赦。我親眼看著至親一個個死去，自己還能獨自活在這世上嗎？”

江小呈將哭泣的少女擁進自己懷裏。

這是他第一次抱著一個女人，卻不知道該是如何的安慰，如何的讓她相信自己。

是啊！全家人都死了，就剩下自己一個，她如何自處，如何面對自己，如何面對那一個個死去的親人。她如果這樣活下去，內心得承受多少的煎熬。

“江郎，那日見你帶人沖進府裏，我心裏一時是有些難以接受，但，事後，我想通了，不再怨恨於你。我只希望你能找個好的女子，相伴終生。江郎餘生不再孤單，月茹也就心滿意足了。”

好一個癡情的女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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